
陳文增書法 自作詩《七律·桃花新賦》(部分)
書體:行草
釋文:曉日千重蝴蝶影,春風二月美人腮。
詩需要想象,詩必須想象,然后產生別致美。詩雖然有時直白,說詩直白是指濃縮后詩之簡潔形象,而決非無聊的直白。詩想象與濃縮手法兩相呼應,使之在表達詩人性情和意志下而應物應事而變,抑或膾炙人口,抑或驚心動魄。這是佳作之所以佳的一個重要因素。因為想象賦予生活一種玄妙和神幻的色彩,使人不知不覺中為之動客,為之傾倒,這就是詩想象的魅力。所以想象使詩提煉得更生動,更深邃,更具有內涵。因為,它超越了生活中那種板滯的行為和語言,是人們在“合于道”的理念下而進發的“反于常”的思維方式。正是這種思維,又常常為生活中所忽略不計。別致是異于一般詩思維途徑和形式的創作方法,又不妨說,想象是“因”,而別致則為“果”,“果”之“媸妍”.關鍵在于“因”之“合于道”否。
我喜歡讀杜甫(杜子美)的詩,尤其在杜詩中那種憂國憂民之情懷,尤讓人不能割舍。杜子美秉筆而歌,其韻律,其氣場,關乎大眾,憐乎家國。有時雖喜悅,也難免將憂隱隱寄于字里行間。看杜甫《登岳陽樓》:
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
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
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
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
我們讀登臨詩,多以“比”、“興”為主,其逸興濃烈,豪邁高亢下以抒懷寄意,似為多見。而讀杜甫這首《登岳陽樓》讓人讀了并不開心,反增幾分沉重感。讀者不得不隨詩意去體味和猜想杜甫的憂慮心緒。尤其尾聯:“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人雖登上岳陽樓,遠望之下,百感交融,尤其北部邊關,并不安定。日夜的征戰,將士們在流血,百姓在受煎熬。如果換作另一位詩人,去在這個時間登岳陽樓,而所發感慨或許與此不同。故說詩之想象與別致是因與果的關系,杜南此首《登岳陽樓》不論是用詞,還是句式,或是語質、手法都呈人以耳目一新。在充分發揮想象功能前提下,其愛國情懷是導向成功的重要途徑。正是這種想象手法的運用,在藝術功能上無疑起到了一石雙鳥、事半功倍的作用。無形中拓寬了創作視野,開辟了詩意空間,令人產生瑕思,從而使詩人創作主題得以充分發揮,收到的是聲情并茂、文以載道之目的。

讀古詩,悟古之道理,學古人作詩之妙處,我嘗就教于先賢。幾次讀到唐金昌緒《春怨》:“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總有一種感嘆或欣喜的感覺。古人寫《春怨》、《閨愁》的詩尤其多,而這首詩卻是手法讀到,想象力豐富,別致有加。
從字面上看,怎么說也談不到語驚四座。入詩平淡無奇,以故事性情節敘述了一段過程,后兩句急轉猛收,讓人卒讀不及。詩人以驚人筆觸來了個大回旋,有意潛下伏筆,然后明白挑出,其效果令人出乎所料,不是嗎?想這大清早的,妾正欲夢鄉與郎君幽會于遼西,這鶯兒偏在這當兒啼個不停 ,故有“打起黃鶯兒”之首句。王國維《人間詞話》(上卷)有“造境與寫境”之說:“有造境,有寫境此理想與寫實兩派之所由分。然二者頗難分別。因大詩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寫之境,亦必鄰于理想故也。”金昌緒在這首詩使用的是造境,突出人物性格和故事情節,交待清楚明了。在這樣短短的二十個字中卻產生如此效應,應該說金昌緒是大想象家,其作品堪稱上乘之作。
詩主情感,意主深邃。情感烘托下的思維之象帶有某種引力,使主題更絢麗鮮明,更富有光彩。而思維之象定向間的情感帶有某種程度的自燃,使主題更趨于熾熱和強烈乃至神逸飛揚。以音樂比作詩的話,那么詩思維是字,而情感寄予則為音,字音相和,聲色相諧,乃為大樂,乃為大美,詩也如是乎。

近讀清袁枚《隨園詩話》:唐五代詩僧齊已寫了一首《早梅》,中有“前村深雪里,昨夜幾枝來”。拿給鄭谷先生評閱。鄭谷看后指出,改“幾”為“一”字,才有早梅的味道。齊已伏地便拜。世所謂“一字師”佳話,便由此出矣。其實,這也是一種想象,這里語質純真,必須和早梅主題統一。字詞是不能湊合使用和胡亂安排的。所以,我認為詩創作中的每一種手法和任務都是在豐富的在想象中實現的,因故詩人駕馭想象機能是作好詩的第一要務。
陳文增,名窯復興時期中國定瓷之父,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代表性傳承人。從艱苦創業的企業家到陶藝大家,他肩負使命,不恃才傲物,不居功自傲。在瓷之外,他還是一位著書立說、傳承學術的陶藝理論家,詩詞書法各有所成。以瓷為中心,詩書為周旋。他的“瓷、詩、書”三聯藝術獲大世界吉尼斯之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