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為一個從事美術工作的人,我不得不反問您一句:什么是“正常”審美?而且美有標準嗎?
我們看一下德國繪畫大師丟勒的一幅作品:(見標題圖)

這幅畫中丟勒的母親美嗎?她瘦骨嶙峋、眼窩深陷,算不上美。但是這幅作品為什么被奉為珍品呢?因為丟勒用藝術的手法讓一個飽經風霜的母親躍然紙上,讓現實中的丑瞬間升華,你在這幅畫里看到的不僅僅是那個被歲月摧殘的丑老太婆了……這幅作品在技法上也堪稱典范,一筆一劃都不是隨意而成,其中的結構、明暗關系都恰到好處。當年老師讓我們臨摹這幅畫的時候我們還頗不情愿,在臨摹了無數遍之后才突然發現,自己的繪畫水平和之前已經不在同一層次了。什么是經典,這就是。
有朋友提到了畢加索說:
加索是一個很有繪畫天賦的人,他的寫實派的繪畫功力相當深厚,早在10幾歲的時候就把所謂的“符合正常人審美”的繪畫類型畫的爐火純青。
之后他對這種繪畫方式感到厭煩,就開始我們現在一般看到的繪畫風格。這種風格很大的一個成就或者說特點在于,一副畫上展現的永遠不是一個角度的內容。
畢加索是立體主義畫家,什么是立體主義?
立體主義:以許多組合的碎片型態為藝術家們所要展現的目標。藝術家以許多的角度來描寫對象物,將其置于同一個畫面之中,以此來表達對象物最為完整的形象。物體的各個角度交錯迭放造成了許多的垂直與平行的線條角度,散亂的陰影使立體主義的畫面沒有傳統西方繪畫的透視法造成的三維空間錯覺。背景與畫面的主題交互穿插,讓立體主義的畫面創造出一個二維空間的繪畫特色。
我們來看一下畢加索對牛的一個從具象到抽象的演化過程:
一頭寫實的牛固然給人以遒勁的美感,但是畢加索沒有停留在這種感性的、原始的美感上,而是進一步提煉、簡化,一只牛變成了幾條簡約的線條,其中傳達的美感、信息也就更多,所謂“越是簡單,越是復雜”。而這個簡化的過程,是需要極高的藝術造詣和思想水準才能達到的。
再來看立體主義的代表作,畢加索作品《亞威農少女》:

我們從中能看到什么?五個少女擺著各種姿勢展示她們的身體,給人慵懶、恬淡以及一種特有的野性美。但是作者并不是隨意表現的,菱形的身體、尖角的轉折,是不是很眼熟?對,這是古埃及壁畫的常用手法。再看右邊兩位少女的面部,這是非洲原始部落的面具紋飾。大量的暖色運用讓人感覺慵懶,再用局部冷色的對比,又讓畫面不那么過火。
這就是大師的手筆,是對前人畫作高度凝練、用獨特的視角展現出女性的美。當然,這些形象使當時的人觀后產生作嘔感。當時的觀眾似乎受了侮辱一般,責罵畢加索的鄙俗。殊不知,這幅畫在以后的十幾年中竟使法國的立體主義繪畫得到空前的發展,甚而波及到其他領域。不僅在美術上,連芭蕾舞、舞臺設計、文學、音樂上,都引起了共鳴。《亞威農少女》開創了法國立體主義的新局面。
這是外國的,我們來看看中國的國粹——中國畫。

中國畫,尤其是寫意畫,幾乎全靠墨塊的布局、鋪排,有很大的隨意性。我們先來看幾張作品:


這是張大千大師的幾張潑墨山水,乍一看大片的墨、翠綠、鈷藍通過宣紙特有的浸染效果糾結在一起,占據了整幅畫作的絕大部分,這明顯不是當時中國人的審美觀念,因為沒有進行中國畫傳統的布局。但是看到這些畫作,你感覺到了什么?雄渾、厚重、豪放、大氣、一覽眾山小……在徑尺之間納入萬里河山的氣勢,這就是大師的審美。
說到潑墨,我們再來看一張南宋作品,梁楷的《潑墨仙人圖》

《潑墨仙人圖》是現存最早的一幅潑墨寫意人物畫??梢哉f這幅作品和當時的審美是完全不同的,中國人物畫從來都沒有這樣畫過。這是梁楷與畫院畫風決絕后,自辟蹊徑,獨樹一幟,在繪畫創作中所創“減筆”畫之杰作。畫面上的仙人除面目、胸部用細筆勾出神態外,其他部位皆用闊筆橫涂豎掃,筆筆酣暢,墨色淋漓,豪放不羈,如入無人之境。
作者在構造人物形象時,有意夸張其頭額部分,幾乎占去面部的多半,而把五官擠在下部很小的面積上,垂眉細眼,扁鼻撇嘴,既顯得醉態可掬,卻又詼諧滑稽,令人發笑,以生動的形象表現了作者的思想境界和生命態度,極盡嬉笑怒罵之態。因作者本人的素質和歷史因素,梁楷憑著這股“瘋”勁,反對因循守舊,敢于標新立異,敢于創造發展,因而他在中國畫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說到瘋,我們再來看大名鼎鼎的八大山人朱耷的畫作:







翻白眼的魚、單腿站的鳥、七拐八拐的樹、突突兀兀的石、似披蓑衣的山……到處都透著瘋、怪,為當時的審美觀點所不容,但是朱耷的畫作卻透出了另一種韻味,另一種至臻化境的藝術美感。
再回到歐洲,為什么能有“文藝復興”?是因為有人敢于打破舊的教會式的審美觀念,用新的審美觀念解放了人性,從而解放了科學解放了人類!
綜上。所謂審美,就是一個不破不立的過程,舊的審美觀不破,新的審美觀自然不能發揚光大引領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