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品收藏和交易的參與者并不廣泛,而且買賣方身份時常對調。一般來說,博物館、私人收藏家是純粹的買方,古董商、畫廊是賣方,玩家、拍賣公司和顧問服務機構介于二者之間。而以賺取收益為目的參與者常常不受“圈里人”重視,因為他們對藝術價值、藏品真偽、歷史流傳懂得太少。
偏偏,現在的“圈外人”來勢洶洶,他們或者在別的領域取得了驚人的財富、或者抱團集合巨量資金,以勇猛形式參與到任何一個被看好的市場中。以前他們被叫做浙商、煤老板,現在叫基金。金錢逐利,有所償才會吸引注意力。
漫長的歲月告訴我們,沒有固定不變的身份,也沒有亙古不變的規則。藏家、賣家和基金,看他們是如何解讀今天“金融與藝術的較量”。
葛師科:潛心收藏 大家風范
錢經:
葛師科: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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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上世紀60年代,您的父親以160多萬港幣拍下永樂青化十六子大碗,創造了當時中國明代瓷器的天價,這似乎是天民樓收藏之路的起源?
G:60年代開始收藏,最集中的收藏是在70年代后期到80年代這段時間。1987年我們在香港大會堂舉辦過一次天民樓藏瓷展覽,展覽涵蓋元代至清代康雍乾時期的瓷器精品。這次展覽以后我們的主要收藏就定型了。
M:天民樓有什么樣的收藏品位?
G:青花瓷最精彩的部分應該是在明代早期,我個人認為明代是青花瓷發展的最高峰。元代當然也有很重要的意義,主要是結合了伊斯蘭地區和中東地區的影響,當時一些重器,比如大盤,紋飾非常精美,大部分還是出口的,國內元青花大部分都是民間用的。我們現在特別欣賞的就是元代到明代早期的這部分青花。
M:最近的拍賣市場上清雍乾時期的瓷器行情火熱,您如何看待其價值?
G:現在從市場、拍賣來看,興趣集中在乾隆的彩瓷上。乾隆時期一些做得非常精致、如運用鏤雕等技術制造的官窯瓷器,在拍賣市場上動輒創下幾千萬,甚至上億的價格,我覺得這很不正常。我覺得像乾隆這些東西,充其量不過是工匠做得細一點,費了很大功夫,但是感覺還是不夠雅。真正講藝術性,它們遠遠不能跟明早期青花相比。當年我們在收藏的時候乾隆時期的青花都是很低的檔次,當時的永宣青花瓷比乾隆粉彩高很多。但是現在對一些后期的瓷器熱捧,我覺得有人為炒作的成分。而且有些人自己文化底蘊也不夠,只是看到市場上這部分升值最快,然后就把這作為投資。
M:收藏和投資的差別是根本性的嗎?
G:我覺得有兩種不同的態度。有一部分把它作為投資工具一樣,覺得什么升值最快就買什么,管它有什么藝術價值。就像買股票,有的人看這個企業有一定價值有一定潛力,作為長線投資,有一些不管它是不是好東西,看大家炒就都去炒吧。這種態度大多是新進入收藏界的人,因為他們有大量資金在手上,希望把瓷器作為一種投資工具,因此把這部分炒得特別熱特別高。我不太認同這種看法。我們覺得應該從器物的歷史價值、藝術價值,和它在整個發展當中的地位來考慮,是否珍貴,是否重要,而不是看哪個今天升得快。
收藏不可能急于求成,當然要有一定的資金,但是還要看有沒有機會。不是說了有了錢就有好東西流出來給你買,不是像其他市場。我們當年恰好碰上有幾個很重要的收藏家把自己的收藏品出手了,像仇炎之、胡惠春、趙從衍、葉義等人,我們才有機會有今天這樣規模的收藏。如果只是靠有很多錢拼命去買的話,往往有好的有差的。
M:您經歷過這樣的事嗎,純粹的買賣?
G:有一年,歐洲一個很小的拍賣會上預備拍賣一個洪武釉里紅梅瓶,很多人都知道。原來的拍賣安排在下午,但是因為前面的東西拍得很快,上午就輪到拍賣它了。當時在場的只有5個中國人。于是這5個人商量大家不要爭,合起來花很少錢就買了。然后轉手拿給蘇富比再去拍,拍了一千多萬,每個人差不多都賺兩百萬。這完全當生意做了,不是收藏。但很遺憾,現在很多人都這樣做。
M:現在市場上的買家都是看什么漲就買什么。
G:我們奉勸有志收藏的人不要去跟風。一定要認定自己的目標、要有自己的品位、要有耐心、要有歷史和鑒定知識、要慢慢積累。不可能一下子就成了大收藏,來得快去的也快,我就見了很多這樣的。從現在看我們早期的收藏品,有些東西實際上不是很好,也有交學費的。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也積累了相當的經驗,對于東西的好壞,什么該收藏什么不該收藏就有了自己的看法。雖然現在我們藏品數量增長很慢,但是我們對每一件東西為什么買都有充分的考慮。
M:把瓷器藏在家里還是公之于眾,您怎么選擇?
G:我們的東西不是鎖在保險柜里,而是陳列在家里。國內外的專家學者都來過我們這里進行交流,我們對真有興趣的人絕不保守,把自己的心得體會也無償的告訴大家,因此我們這里也培養出一批收藏家。有一些人剛開始不知道該怎樣收藏,看了我們的東西就知道該買什么樣的。我覺得像我們的作用不亞于博物館,而且可以上手看,可以座談交流心得,很多人說自己到了香港最大的收獲就是看到了這批東西。
收藏是要交流的。我被故宮聘請為合作研究員的,故宮開會每次都去,國內一些學術性的會議也都參加,一些古陶瓷學會、參加考察窯址也都會去參加。我還是現代藝術館陶瓷方面的顧問,他們要買什么東西都要我們簽字同意。
M:您對新入門的收藏者有什么建議?
G:收藏不能按照書本,不能聽人家講故事,一定要看真的東西,很認真地去看去體會。鑒別真假并沒有什么秘訣,是實踐經驗的積累。就等于認識人一樣,跟別人接觸多了,人家怎樣裝扮都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如果沒有見到過這個人,光聽別人介紹,隨便誰都可以騙你。看瓷器正是如此,如果對明代早期瓷器見得很多,并且很認真地體會,那么一看就知道味道對不對,這是很自然的,不可能列出來幾條規律。
最重要的是你要對當時的藝術品位和藝術特點熟悉,看多了自然會對真假有感覺,不要迷信書本和誰講的幾條幾條,很容易上當。現在造假手段越來越高明,特別書上講的你看到他也看到了,造假的人跑得比你還快。
我們1982年、1983年的時候買東西基本不考慮真假,只考慮有沒有缺陷之類,現在到處都是假的。
M:聽聞對于藏品的管理搬運全部都是親力親為,從不假手于人,這樣勢必非常辛苦。您為何不請人幫忙呢?
G:這些東西的保管不舍得假手于人,有的收藏者把這些都交給別人做,其實在辛苦過程中就有收獲。如果全都是別人動手,自己就沒有體會,放了十多年而是多年的還是不斷會有新的發現,你去服侍它,它也會回報你,你不去理它其實是一個損失。有一位收藏家自己東西出來后都不認識,這樣就沒意思了。所以我覺得雖然有辛苦,但苦中有樂,是很值得的。
“不戚戚于貧賤,不汲汲于富貴。其言茲若人之儔乎?銜觴賦詩,以樂其志,無懷氏之民歟?葛天氏之民歟?”此語出自陶淵明《五柳先生傳》,取“葛天氏之民歟”一句,隱去“葛”字,以“天民樓藏瓷”暗指“葛氏藏瓷”。葛氏五十余載的經歷,乃是對“藏”最好的詮釋。
上海博物館汪慶正副館長曾如此評價天民樓:“就數量來講,這是世界范圍內私人收藏元青花最多的單位,即使連同公有收藏單位計算,天民樓僅次于 ‘Topkapi’和‘Ardebil’(編注:指位于伊斯坦布爾的托普卡陂皇宮和阿德比爾清真寺的兩個青花瓷博物館),屬全球第三位。”
1996年上海博物館新館開幕時第二次舉辦了“天民樓青花瓷特展”,展出元代青花24件,明代青花57件,清代青花46件,藏品的所有者正是葛師科。天民樓創辦者葛士翹先生從上世紀六十年代開始收藏青花,歷經兩代人半個多世紀才有今日豪華的瓷器陣容。葛士翹、葛師科父子也因在收藏界的地位分別出任香港收藏家團體“敏求精舍”的主席。
富玩收藏。葛氏豐富的藏品一源于在實業上取的成功,二是因為60年代正逢本地一批藏家出手多年藏品。這一契機如同過去兩年大量精品中國文物上拍一樣,可遇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