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商晨報:全民收藏熱,對于傳統文化的推動有怎么樣的好處?
馬未都:今天的收藏熱和過去完全相反,今天都是熱衷追逐的態度,這個態度比原來好很多,讓全民知道我們文化的價值。比如一個文物為什么有價值,它是文化的載體,包含了當時社會的全部信息,政治、經濟、歷史、科技和文化,諸多信息集中一身,成為一個非常有價值的文物。通過社會的宣傳,全民的收藏熱對傳統文化有極大的好處,壞處是更多的人盯在錢上。我們是希望盯在文化上,你看我做節目和談收藏的書,從不提錢。
華商晨報:藝術品的價格是很多人都關注和感興趣的,你為什么不提錢?
馬未都:因為誰提錢就是忽悠人,一個東西值多少錢,只有市場能決定,而且價錢是瞬間的。比如這個東西上場拍了5000萬,瞬間值這個價,但拿下來,第二天你重拍一下,可能就不是這個價格了。有過這種情況,所以你怎么能判斷這個東西值多少錢?不要誤導老百姓價格,要把導向引到文化上來。所以我們的主題就是文化說事,明白做人。
你以通俗教通俗是不可以的
一定是以深奧教通俗
華商晨報:剛才你提到電視節目和書,新書《醉文明》中的每個章節后都有“觀復學堂”這個欄目,有很多常識性問題,這些問題是哪里來的?
馬未都:我們自己出的,我們出習題第一看老百姓能不能接受,不能提的過深,我們的書和節目受眾不是大學生,都是普通觀眾,希望題目和他們的自身生活有些關聯,起碼得引發興趣,所以這些問題都是經過挑選。很多常識,我們一直找這樣的點,你很熟知,你生活中幾乎是天天碰到,突然問你的時候你又回答不出來。我們就是要把這些知識給找出來。從低處做起,從實處做起。
華商晨報:在書中,如此高深的收藏文化讓你講得通俗易懂,你給大眾讀者講收藏的時候一般注重什么?
馬未都:首先是讀者和觀眾的興趣,他們的興趣是最重要的,我們想說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想知道什么。多說一句,這個書和電視節目有很多不同,依照電視范本重新加工過的,有的點在電視上是沒有的,或者當時錄了被剪輯掉的,所以在書中就保留了。書從某種意義上說,從文化積累方面來說比電視更好一些。我們盡可能通俗易懂,做到通俗易懂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你必須得有極深的理解,你才可以把它做得通俗。你以通俗教通俗是不可以的,一定是以深奧教通俗。
華商晨報:在漆器一章,有這樣一句話印象深刻,“工藝性強,藝術性就弱。”這句話應該怎么理解?
馬未都:中國文明的進程中,藝術這方面有個很大的特點,它的工藝性往往超過藝術性,這就是為什么在全世界范圍內,只有中國工藝品的價格超過藝術品,就是說陶瓷貴過繪畫。現在最貴的繪畫齊白石也就4億多,最貴的陶瓷還是5億多。但是在歐洲不是這樣,最貴的一定是繪畫,其次是雕塑,然后是工藝品。
工藝性從某種意義上講,尤其是城市的工藝會限制藝術的發展。藝術性最強的往往就是繪畫,但是工藝品不行,受限制。比如你在瓷器上畫畫,就是限制在這個器形中。你在一個罐子上畫,它是個圓的,你就要轉著圈畫,就要受到限制,藝術就不會得以正常發揮。以個性化特征存在就是藝術性,工藝性是以共性存在的。
我的收藏規模是20年前形成的
這是很多人沒法去學的
華商晨報:你是如何走上收藏這條路的,當初是否預示到今天收藏的這番景象?“馬未都”是否可以復制?
馬未都:我在1990年的時候收藏就已具規模,主要是靠1980年到1990年那十年,那十年是文物的低谷時期,東西很便宜,我收藏了很多。我記得一個官窯碗幾塊錢,那時有一個人拿著官窯碗到我家,要8塊錢,我給5塊,他不賣說得6塊,我說6塊不要,那個人就走了,走到胡同口又回來了,說5塊就5塊吧,賣給我了。當時就值這個錢,我不要就沒人要。
我的收藏是20年前就形成的,這是很多人沒法去學的,沒有20年前的底子我是沒法做這個的。當時完全是興趣,就是喜歡,一個簡單的個人興趣,變成現在的社會責任做這個博物館。
華商晨報:你的觀復博物館現在有多少藏品,價值最高的是哪一件?你最擅長鑒定哪些藏品?
馬未都:藏品上萬件,包括陶瓷、古家具、玉器、漆器、金屬器等,這些我都擅長,我從來不講某一件東西的價值。
華商晨報:搞收藏這么多年,買到過贗品吧。
馬未都:早年的時候買過,現在想那時買過的贗品都能承受,你買的晚清的東西你以為是康熙的,你買宋朝原來是明朝仿的。我買過康熙時期的一對瓶子,特別喜歡,討價還價花了80塊錢買的,回來才知道是晚清的,但一對大瓶子放到那,能承受。等有真正造假的時候反而買不著假的了,因為造假都是一點一點提高的,提高的過程我都不停地觀看,積累經驗。我從來不間斷與社會溝通的通道。每月有兩次向社會開放的鑒定,我今年做了23次。為什么要保持這個通道?就是要了解各地的各種問題,他們帶著各種疑難雜癥來,當所有的信息匯集到一起的時候價值非常大。
華商晨報:你做鑒定是否有看走眼的時候?
馬未都:基本上沒有。我比較慎重,我們鑒定時遇到的問題都在可控的范圍之內。
華商晨報:如此大規模的個人私立博物館,你不止一次說過要把財產捐出去,不留給兒子,這種做法讓很多人還是很驚訝的。
馬未都:博物館在建新館的過程中,在新館落成時,我會把所有東西捐獻給社會,變成社會公共財富。簡單說我自己不能再拿出去賣錢了,這樣對社會有極大好處。我不需要這個東西維持生存,不能說到了晚年,我今拿一個碗賣了,明天拿一個瓶子賣了,靠這么活下去,我可以靠自己的能力活下去。我和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沒太大區別,我住的也不是豪宅,差異性有,但不是很大。后面的事我都想好了,在新館落成之日,文物全部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