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了我一通,辛董突然想起還沒讓客人落座:“請坐請坐,搞得像文化大革命開批斗會一樣,讓你站了這么久!”
我這會兒才喘了口氣打量了一眼會客廳,說實在話我沒覺得有地方可以坐。這樣豪華的場景,我只在故宮(微博)的乾寧宮御書房里見過。100多平米的大客廳,整齊地擺放著“乾隆十八件”:
鎏金琺瑯彩雙人、單人寶座、茶幾一套八件;
芍藥花紋鎏金琺瑯彩大供桌一件;
西番蓮紋鎏金琺瑯彩大供桌一件;
紫檀鑲玉寶座一件;
紫檀龍鳳紋透雕滿工書柜一件;
紫檀芍藥花紋長桌一件,上置紫檀透雕九龍筆筒一只;
黃檀大花架四只……
“你這里件件是國寶,沒長皇帝的屁股誰敢坐呀?”我開玩笑說。
“那你就說說看,我這些東西是真還是假的?”辛董微笑著問我,語調中充滿了挑釁。
“我不懂,不能瞎說!挺漂亮的……”我只好敷衍一句。
“我知道,你說‘挺漂亮’的意思就認它是假的!”辛董步步進逼。
“也不好這么說,我是外行,你還是找專家來看看吧……”其實我已經知道,他曾經多次請國內外頂級專家到這里開過多次論證會。
“專家也分幾種,不是個個都有好眼睛!”辛董自負地說:“老實告訴你吧,我聘請了十幾位頂級專家做我的顧問,他們當中有三種人。一是有真才實學的真專家,能看得懂我這里的東西;二是思想保守的,即便看懂了,也什么都不敢認。因為他們認為真東西、好東西都在故宮;三是偽專家,不學無術,在他們眼里,我這里的東西全部都是贗品、假東西!”
如果說從北京出發前,我還對兩位專家朋友的“財富再分配論”持反對態度,認為是社會上“仇富”心態作祟,此刻我瞬間就自動轉變了立場,開始認同那種明顯帶有情緒化的理論。
“辛董,可以讓我看看您的其它藏品嗎?”我想盡快擺脫這種采訪人與被采訪對象互不信任的尷尬局面。
“好啊!我的藏品一般不讓人看,免得說真說假的聽了鬧心!可你是名人嘛,只求你看過以后不管認不認,都筆下留情!”辛董打電話召來他的藝術品投資顧問小林,讓他領著我去參觀藏品。“別看他年輕,搞這一行有十幾年了,經驗十分豐富,眼力相當好,比你們北京的那些專家強到天上去!他原來在香港拍賣行當過瓷器和雜項主管,我用三倍工資把他挖過來的!”
“其實我來這里之前,辛董已經買了一些東西,只不過大多都是些低端藏品!”辛董離開后,小林收斂起堆在臉上的笑容,非常謹慎地與我交談。
辛董的藏寶樓一共有4棟樓,每棟3-4層,根據我的目測總面積大約在5000平米左右,外表氣勢宏偉,基本上是按照故宮里面的“珍寶館”打造的。4棟藏寶樓分別建在兩處,兩棟在公司所在地,用小林的話來說這里藏的都是高端藏品,方便來公司的“尊貴客人”隨時參觀,其中有元明清三代官窯瓷器、宮廷藏玉及字畫共3000余件。另外兩棟建在辛董和家人居住的別墅院子里,那里多半都是小林所說的低端藏品,如高古陶瓷、玉器、青銅器等等。
據小林介紹,他經手的宮廷器物,大多數是從拍賣公司競買或場外議價成交的。我問他這些藏品的總價值有多少?他說按照現在的市場行情,最少價值50多個億。我又問他這項投資的成本是多少?他說沒算過,只辛董心里有數。
下午,小林有點急事去漳州,改由另一位辦公室主任陪同我繼續參觀。那位主任明顯看不慣小林的做派,他告訴我:這1000多件官窯瓷器都是小林來了以后經手操持的,老板相信他,每年要花上一兩個億資金讓他四處尋摸古董。
主任還說:“我接待過很多專家,包括老板從故宮和國家博物館(微博)、還有對面臺灣故宮請來的,很多人都說大部分東西是假的、是贗品??墒抢习骞砻孕母[,反倒罵人家是‘偽專家、不學無術!’也有少數專家說是真的、是國寶,老板就發給高額鑒定費,來一趟就可以拿幾萬塊錢走!這樣一來有幾個專家還會繼續當傻子?說真話得罪人,挨罵,就不來了!說假話的可以掙錢,又不要負什么責任,見東西就叫好,說是國寶!討老板喜歡,拿完鈔票開路!”
“小林不是告訴我,這些東西都是從正規拍賣公司拍回來的嗎?”我問主任。
“什么正規不正規,現在的拍賣公司比菜場還多!再說他在拍賣行干過,人熟關系多,變個魔術還不容易?而且他打交道的多半都是一些小拍賣行,像北京的XXX、XXXX拍賣公司,還有浙江、福建的一些公司,這些您比我們清楚多了!有時候,他出去一趟就可以買回來一卡車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