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林壺”說

　　韓美林(微博)老師是一位創作范圍廣，而且極其多產的藝術家。在他涉及的繪畫、書法、陶瓷、雕塑、標志、攝影、寫作等等方面的創作中，幾乎每一個項目都有成系列、成規模的作品群。僅以陶瓷為例，即有鈞瓷系列、動物雕塑系列、掛盤系列、紫砂壺系列等。他們不僅數量大，樣式多，而且具有鮮明的“韓家樣”。宜興是韓老師的福地，韓老師也是宜興的貴人，宜興的彩陶、精陶、紫砂給予韓老師豐富的創作靈感。韓老師在宜興創作的著名的“美林虎”、“美林盤”和“美林壺”，堪稱我們這個時代社會影響力最大的陶瓷藝術品。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我在宜興彩陶廠，親見“美林虎”批量生產的陣勢，它為宜興陶瓷帶來了巨大的利潤， “美林虎”也可以說一度振興了宜興的彩陶業。然而，就我個人而言，尤其喜愛韓老師的紫砂茶器作品，它被喜愛他的人稱為“美林壺”。“美林壺”在創作上的成就，堪比古人，創造了新的傳奇。

　　韓美林老師的“美林壺”創作，始于與紫砂藝術家顧景洲先生的合作。顧、韓合作，是繼陳曼生、楊彭年之后的又一個佳話。只是曼生傳世四十余式，而韓美林老師設計的紫砂壺何止數百上千款式。韓老師的多產，源于他數十年形成的工作習慣和他與生俱來的非凡的才思。韓老師清晨5點左右即起，半夜12點之后休息，期間不停止的創作，數十年如一日，使之不僅創作出大量的作品，而且鍛煉出他非凡的創作能力。在創作的過程中，任何一個品種、一個題材，只要一上手，即如開閘之水，才思洶涌，不可遏止。韓老師至今仍常常一口氣完成數十幅甚至數百幅作品，而且每幅不相雷同。翻開韓老師的一本本草稿本，在那些密密麻麻的草圖中，經常能看到紫砂茶器的造型設計，其數量之多，品種之富，令人嘆服。從創作的功力來說，韓老師以畫家、書法家、雕塑家、陶藝家、設計家和作家等等身份于一體，致力于掌股之間的紫砂茶器創作，確實有信手拈來，得心應手之感。在這一層面上，“美林壺”表現出一種視覺上的輕松與愉悅。其造型之優美、裝飾之雅致、內涵之豐富，令觀者生無限歡喜之心。

　　“美林壺”之美，首先在于造型。其造型之源泉，既來自明清經典紫砂作品，也來自民間藝術，來自繪畫、書法、來自巖畫。當然，所有這些藝術的營養，都外化為韓老師的紫砂茶器的形態，它們潛藏其中，不露痕跡，但細審之下，又能品嘗到多種藝術的綜合之美。“美林壺”的造型，與韓老師的書法尤有共通之處，特別是韓老師早就關注的“天書”，其字體結構，潛移默化，影響最深。從欣賞者的角度來說，“天書”的結構之美和“美林壺”的造型之美，二者有異曲同工之處。在天書中，我們可以找到不少與“美林壺”在造型上類似的字體，在“美林壺”中也有不少“天書”的文字意趣。雖然韓老師在“美林壺”的設計中，不一定直接采用了“天書”的文字結構，但常年累月的“天書”的收集、書寫，其功力已入化境，在形式上互相吸收、融化，從而如龍隱于淵，或偶現于野，都是符合創作規律的。在這個層面上，“美林壺”表現出一種人文的意蘊和氣息，并具有一種獨特的造型魅力。“美林壺”在造型上的另一特色，是它在“線性”表現上的魅力，拉長的提梁、把手的處理，即有明清遺風，又極具現代感。它與簡潔、穩定的壺體相配，一動一靜，相得益彰。

　　“美林壺”之美，其次在于裝飾，其裝飾之美。核心還是線條，根源乃是書法。在“美林壺”的裝飾中，韓老師的真、草、隸、篆，無所不用，也無所不適。明清以來，以書法入壺者，并不少見，其中也有很多成功的例子，著名的“曼生”壺即是一例。“曼生”壺的書法裝飾，行書較多，刻法以雙刀為主。而“美林壺”中的書法，諸體并用，刻法則雙刀、單刀兼而用之。韓老師的書法之美，根本在于顏體的雄渾剛正，特別是在對巖畫、天書的研究之后，轉化為獨具特色，剛柔相濟的“韓氏書法”。它書寫于紫砂茶具之上，千變萬化，很少雷同。眾所周知，紫砂茶具的書寫，不同于紙面，由于紫砂壺體的結構造型和曲面變化，使書寫者不僅要考慮旋轉把玩的欣賞習慣，而且要關注書法結構與壺體結構的關系。“美林壺”的書法裝飾，在這方面表現出過人的魅力，其文字與壺體在造型結構上的呼應對比關系，達到了高度的統一，兩者相輔相成，互映成趣，成為“美林壺”的又一亮點。

　　“美林壺”的造型裝飾之美，綜合起來，是“美林壺”的性格之美。辨識“美林壺”，不需要看簽名圖章，十米以外，其性格昭然于天地之間，可以一目了然。“美林壺”的性格，其實就是韓老師的性格。韓老師幼習顏體，崇敬顏魯公的“立于天地之間”的大丈夫氣概，在韓老師的身上，秉承了顏魯公的精神。因此，在“美林壺”中，絕沒有阿諛奉承的媚態，也沒有風格上模凌兩可的東西，更沒有模仿他人的作品。所有的一切，皆源自于韓老師的性格及其豐富的內心感受，源自于他對人、對社會、對自然的關注與熱愛。顏魯公的剛正、雄渾，在韓老師的這種大愛之下，外化為一種外柔內剛的形態，外化為一些優美的曲線，外化為一些千變萬化，枯濕相濟的線條，甚至一些花花草草。然而在深層次的對視之后，又能隱隱感受到雄渾剛正的力量。因此，在欣賞“美林壺”時，你可以感受到優美，而沒有纖弱；可以感受到典雅，而沒有庸俗；可以感受到雄渾，而沒有邪妄。正是在這一點上，“美林壺”表現出超越茶器的價值，而具有了獨立的藝術品格，這正是“美林壺”的過人之處吧。

　　劉正

　　2010年7月于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