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濟南市區向東35公里處,有個叫龍山的鎮子。1928年間,那里出土了一些文物,其中的幾件墨色陶器令考古學家、陶瓷專家喋喋稱奇。這些陶器做工精致流暢,質地也很薄,它黑亮的色澤讓人感覺深沉凝重,因為它們遠沒有看上去那樣有分量,拿到手里時便會有失重的感覺。這些黑亮輕薄的器物出土之前,任何文史資料都未曾有過記載。據考證,這些陶器應屬龍山文化時期的產物,可是那樣久遠、工藝尚屬落后的新石器時代,怎會燒制出這樣輕薄的陶器呢?不免讓人感到驚嘆。這就是人們所說的龍山黑陶。
黑陶,是龍山文化的重要標志。它是距今4千多年前,我國新石器時代晚期的一種文化體現,是繼仰韶文化彩陶之后的優秀品種。黑陶是一種陶胎較薄、胎骨緊密、漆黑光亮的黑色器皿,考古學家稱為“黑陶文化”。因1928年首次發現于山東章丘龍山鎮的城子崖,所以又被稱為“龍山文化”。
自黑陶興盛為古人所用,到它深藏幾千年再次出土被世人所知,它的制作工藝已無人知曉,它變得古老而神秘。人們在為它的精湛技藝所折服的同時,要它重展輝煌,為今人服務的愿望也油然而生。
什么樣的土是燒制黑陶的最佳選擇?如此薄的陶體是怎樣成型的?沒有掛釉,陶器的黑色又是從何而來呢?一道道難題擺在了想要尋回黑陶制作工藝的制陶人面前。失敗了重來,再失敗再重來,三五次的不成功也就不怕第十次的失敗。可是當只有失敗的作為努力的獎賞時,人們不得不在感嘆著老祖宗聰明智慧的同時退卻了。失敗的打擊是擊不退真正執著的人的。經過三年的不懈努力,濟南軍區的雕塑家仇志海似乎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顧。
提起仇志海,濟南人并不陌生,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他就是軍中小有名氣的雕塑家了。九十年代,他為歌頌濟南交警而塑造的銅像《風雨交警》就肅立在泉城廣場的東側。今天,仇志海不但享有雕塑家的名譽,而且享有黑陶再生之父的榮耀。
尋回一個流失千年的工藝,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隨著青銅器的出現,燒制黑陶的工藝早已失傳。四千年無人問津的黑陶,仿佛是有意留給后人的一個謎,先祖帶著制陶的真諦遠遠地去了,未曾留下過只言片語。“科班兒出身的人都沒完成,你雕塑家的名譽可別栽在黑陶上呀……”幾經失敗打擊的黑陶研究人員好心勸說仇志海。可是,美輪美奐的黑陶的吸引力遠比一次次失敗的阻力更大。作為炎黃子孫的仇志海,一定要將黑陶燒制工藝尋找回來。
仇志海發掘古陶窯、尋覓燒窯工藝,足跡遍及山東大大小小數百個窯場,燒壺的、燒碗的,燒瓶的、燒罐的、燒盆的、燒碟的,只要有冒煙的地方他都要去看一看。他向老制陶人悉心求教,進行種種試驗,研究薄度、硬度、力度、光度;他碾碎陶片琢磨原料配比,他研究陽光、風向、溫度、濕度對陶坯的影響,用尿浸泡新陶觀察耐堿程度。一年又一年,他不斷重復著試制、摸索、研究、失敗這簡單的幾部曲。他從一次次嘗試中記錄下三千多個科學數據,突破了立坯、打光、晾曬、燒結一道道難關。
歷經三年的苦苦探求,富有黑玉之質、青黛之色、鐘鼎之聲、青銅之光的黑陶終于在他的手中復活了。1988年1月“仇志海黑陶藝術展覽”在北京中國美術館開幕,“仇氏黑陶”戴著四千年中華文化的神圣光環橫空出世。仇志海燒制的黑陶薄如紙、黑如墨、亮如漆,大巧若拙、返樸歸真。鼎、豆、爵、尊、缸、俑、牛、虎、大肚佛,大大小小三百多種黑陶展品造型各異,或靜或動,粗獷如刀斫斧劈,細微之處則似嵌金鑲銀。
1990年,仇氏黑陶在超薄、滲碳、一窯多色、巨型等許多方面,都遠遠超過了古黑陶技藝。測驗表明,古陶最薄不過0.1厘米,而仇氏黑陶則達到0.2毫米以下,可謂是薄如蟬翼。當年,仇志海超薄黑陶燒制技術在比利時布魯塞爾第三十八屆世界發明博覽會上一舉榮獲“尤里卡”金獎。
仇志海尋根民族文化,吸取民間藝術精華,提出了童真美、自然美、古樸美的理論主張,他把中國傳統雕塑的洗煉及繪畫的精神手法與西洋雕塑形體結構嚴謹的特點結合起來,力求形神統一,其作品神態凝重、氣韻飄灑、含蓄生動。
黑陶經歷了歲月的呵護,其愈黑愈亮愈顯珍貴。它是中國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結晶,是中華民族淵源流暢的文化長河中的一顆燦爛明珠,也是人類歷史發展中最輝煌的篇章之一。黑色使人感覺穩重、神秘而高貴、大方且典雅、內涵深沉而悠遠。作為陶類極品,黑陶,以土與火的藝術詮釋著中華古老文明。
仇志海先生為我們追回了遠去的工藝,如今他也離我們遠去了。2002年,仇志海的家人將其生前制作的108件黑陶藝術品無償捐獻給濟南趵突泉公園,現在這些珍貴的藝術品就陳列在趵突泉公園萬竹園內供世人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