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母親嵇錫貴大師是熱愛生活的人。
她的作品,給人感受尤為深刻的是“美”,這種美是來自她內心的感受。她從不封閉自己的認知,走進自然,走入生活,走向真實,讓自己保持對于事物的好奇與熱情。一盆花栽,一瓶花插,一束枯草,都會融人她的心境,這些形態在她的創作中變得更有情致,同時,也給予她美的創造力。
正如中國美術學院教授鄧白先生的評價:“她熱愛生活,善于從豐富的現實生活中汲取創作養分。大自然的四時景色,風云變幻,以至花鳥魚蟲,無不激起她美好的感受和聯翩的遐想。故她的作品充滿生活氣息,充溢著藝術家的心靈之美。”她善于發現美、表現美,在作品中呈現熱愛美的情懷,這是她的心跡,亦是對美的感悟。
當母親涉入陶瓷領域,便熱愛上陶瓷藝術創作,為此,她全身心地投入這項事業當中。“外師造化”是母親從藝的座右銘。大自然的一切,給予她更多的靈感,花鳥魚蟲、山川風物,都被她的畫筆記錄再現。那悠然的氣息,那搖曳的花姿,那震蕩心靈的感受,激發了她藝術創作的熱情,并把這份熱情帶入作品,因此在她的作品中能體會到大自然的清新。從自然中感受,到藝術地再現自然,母親用其個人的藝術才華闡釋客觀世界,表達她對世間的感性理解。
母親認為陶瓷彩繪藝術不是表象的繪畫,而是具有工藝語言的藝術表現,與純粹的繪畫不同,是以獨特的工藝技法呈現的藝術。盡管如此,母親對繪畫有著深厚的情感,她采用西方繪畫的水彩、油畫等方式寫生,同時擅長中國畫的寫意、工筆的創作,也正是她繪畫的功力以及對藝術的理解,使其在陶瓷創作中得心應手。她認為繪畫是陶瓷藝術創作者必須具備的素質,既要擁有技藝手段,亦要有文化情懷。
對于傳統陶瓷藝術的熱愛,成就了她全面的技藝。無論是民間陶瓷的清新樸拙,還是官窯瓷器的精巧瑰麗,她都善于汲取它們的工藝特點。陶瓷中的各種彩繪技藝,青花、刻花、釉下彩、粉彩、斗彩、古彩、新彩等,都成為她陶瓷創作的手法,也正是不拘于某個技法的局限,使她具有更為豐富的陶瓷創作的表現語言。精通各種工藝手法,需具備兩方面的條件,一是耐得住寂寞的刻苦磨煉,二是藝術天分,技藝的訓練與天賦的條件,才能鍛造出卓越的藝術才華。

母親自如地游走在陶瓷藝術創作的世界中,用感性的心、技藝的手,創造出一件件美妙的陶瓷作品。技藝賦予了表達的語言,心靈給予了創作的意趣,人們在她的作品中體會到傳統彩繪的工藝之美,同時也被她作品中的個性張力所震撼。她的青年時期作品布局嚴謹,色彩端莊傳統;中年時期作品自由灑脫,有著層林盡染的艷麗;五十歲之后的作品淡泊恬靜,呈現出她平和的心境和情懷,《梨花小鳥溶溶月》便是這一時期的代表性風格,色彩成就了作品的意境,神秘、幽靜、淡雅,這些色彩的特質,是她對于人生的深刻感悟與表達。母親的陶瓷作品所呈現的美是感人的,使人進入作品悠遠的意境之中。寒雪中一葉扁舟的空靈,一樹梨花半圓月的禪境,讓人不再關注工藝技法,而是更多地引發對生命的反思。從傳統形式的彩繪到個人風格的創作,是技藝到藝術的蛻變過程,技藝是信念的保證,藝術是秉承的學養,從而成就了更為華彩的作品。
母親非常敬重傳統,并且在其中獲取很多有益的經驗。“畫家以古人為師,已自上乘。”。她注重傳統技藝的整理與總結,在多年的彩繪生涯中習慣把每個技法的步驟記錄下來。對山、水、花、鳥等,她都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表現形式,希望把自己的技藝經驗傳承下去。記錄精細的彩繪技藝的步驟,她用這種方式來梳理與思考,根據繪制材料的變換,進行工藝的改變,她把這種過程視為與自我的對話。創作的過程需要來自內心的反省,通過傾聽自己的聲音,來培育自我的心境,提升個人的技藝品性。她的自我對話是在“頓悟”與“漸修”中找到一個平衡點,這樣才能促使技藝與藝術更好地交融,摒棄所謂的“匠氣”,追尋文化趣味的藝術創作。她的藝術追求在作品中得到實現,這是一個藝術家的情懷。

熱愛生活是母親再現美好事物的動力,觀察與寫生成為她生活的一部分。她讓自己融人自然中,感悟自然生靈的性情,通過創作體現她對自然、對生命、對人生的思考。古人說“逸品”是藝術作品的最高境界,為此除了精湛的技藝之外,還需人格品性的完善,這對于優秀的工藝家來說,或許是一生的修煉。(作者為嵇錫貴之女郭藝,藝術學博士、研究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