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倚杉:作為一個山東人,在接觸龍泉青瓷之前,您有接觸過其他類型的陶瓷創作嗎?
呂竹玉:在接觸龍泉青瓷之前我已經開始陶瓷的制作了,在山東,我拜了李梓源大師為師,學習刻瓷。我經常跟隨李老師參與國際交流,后來韓國的陶藝大師李馥圭也成為了我的老師。我在青島創建了玉窯柴燒基地,致力于傳承和發揚陶瓷柴窯燒制技法。
樓倚杉:您是怎么成為徐朝興大師的弟子的呢?
呂竹玉:2007年,我開始接觸龍泉青瓷,這是全國陶瓷門類中唯一的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其實,在認識徐朝興老師之前我已經仰慕他很多年了。有一年徐老師來山東,李老師就把我和我的師兄李新一、胡孝鵬一起推薦給了徐老師。2012年,我有幸拜了徐朝興大師為師,在這之前,徐老師從來沒有收過外地的弟子。龍泉青瓷非常有地域性特色,作為一個山東人,我既可以通過對龍泉青瓷的學習來創作新的作品,又能參與龍泉青瓷文化的傳承,覺得很自豪。

樓倚杉:您怎么看待龍泉青瓷的獨特風格?
呂竹玉:我重點講講釉色,龍泉青瓷的特征之一就是釉色。比如哥窯釉就以有開片和紫口鐵足為特色,釉色飽滿豐厚、色如碧浪、光線煥發、古雅莊重。具有獨特的民族風格和地方特色。其釉面開片的紋理形狀變化不一,美麗自然,產生原因主要是釉的膨脹系數大于坯體,加之張應力的作用,遂在器物釉面上產生裂紋。又因釉漿細度、釉層厚度、窯內位置、燒成溫度等工藝上的某些差異,而導致紋理大小、形狀深淺的變化。紫口鐵足指的是器物的口部和底部無釉之足部,因泥料中含4%左右的氧化鐵,在燒成后期由于二次氧化作用而呈現出淡紫和淺黑色。釉面的紋理和器物的紫口鐵足,與翠碧的釉色交相輝映,使龍泉哥窯釉形成了自己的獨特風格。
龍泉還有兩個代表性的釉色——粉青和梅子青。它們是龍泉弟窯的典型釉色,呈色青翠,不乏蘭味,光澤柔和,絢麗靜穆。粉青色調鮮艷而滋潤,宛如美玉,而梅子青釉層瑩徹,光彩煥發,如同翡翠,兩釉合稱“青瓷之花”
樓倚杉:您覺得哪種青色最美?
呂竹玉:很潔凈的那種青色,就像很深的水。對,應該就是那種深水色。
樓倚杉:在龍泉青瓷的釉色上,您嘗試過哪些創新和突破?
呂竹玉:在實踐中,我不斷摸索出來了一種新的釉色,徐朝興老師把它命名為雅青。
樓倚杉:在創作中,您喜歡用柴燒嗎?
呂竹玉:我覺得每件器物都各有各的不同,有些人們覺得燒壞了的作品,如果換一個角度去觀察,也許有另一種美,所以我沒有形成定式的標準。尤其是在柴燒里進行破壞性燒制的時候,倒塌或者變形的作品都會有一種殘缺美,我想這只是欣賞角度的不同而已,每一件作品都沒有好壞之分,沒有高下之比。
樓倚杉:在接觸青瓷之后,您覺得青瓷給您帶來了哪些改變?您現在的生活狀態是怎樣的?
呂竹玉:我覺得青瓷讓我單純了很多。傳統的手工藝既是和古人對話,又是關照自己的內心。手工藝讓我們學會尊重天地萬物的規律。
最近這五六年,我主要的生活就是喝茶和制器。我覺得器以用為美,它們要和人直接接觸,所以在創作時出來藝術性之外還要考慮功能性。現在我每天都會有三個小時左右的制器時間,而且經常會制一些茶器。在創作茶器的時候我會從三個角度來琢磨器與茶之間的結合,一是“握”這是端杯子的動作,是從功能的角度來看的;二是“飲”,這是唇與器之間交流的過程;三是“觀”,觀其釉色,尋求一種審美體悟。總而言之,我想用器物的文化來闡釋喝茶這件簡單的事情。
我覺得作品固然很重要,但更重要把制器的狀態和生活的狀態結合起來,所以有時候,我甚至覺得喝茶比制器更重要,因為創作作品不是單純的手作,還有思想的創作,喝茶的過程可以讓我找到創作的靈感。
樓倚杉:您怎么看待龍泉青瓷工藝的傳承問題?
呂竹玉:其實我覺得對于我們這一代人了來說,傳承比創作還要重要,這也是我要拜師的原因,我們要把中國古老的文明傳承好,越是有功底就越要有擔當。現在我們使用的很多工藝都是來自日本或者韓國,這更讓我覺得在龍泉青瓷的產地要搭建起傳承的根基,恢復古老的工藝。我們的責任就是把傳統的工藝交給下一代,這中間的斷層已經很大了,傳承刻不容緩。
樓倚杉:對于傳承,具體您覺得應該怎么辦?
呂竹玉:我覺得首先要研究傳統的器物,徐朝興老師就是從研究傳統的標準器出發的。很多中國的經典器型足以讓國外的陶藝家贊嘆,每次對外交流中,他們都對我們的青瓷愛不釋手,中國人的智慧令他們感慨。所以我們要踏實認真地做好傳統器具,最民族的才是最國際的。現在江浙這一帶的年輕人對傳統文化還是很喜歡的,有這種傳統的觀念,我感到很慶幸。
樓倚杉:您非常關注樂燒,原因是什么?
呂竹玉:我在香港成立了國際樂燒藝術家協會,將協會秘書處設在了青島,大家通常認為樂燒來自日本,但其實樂燒的基礎工藝源于中國古老的陶瓷燒制工藝,日本是在這個基礎之上,溶入了現代的創作表現手法,取名為“樂燒”。如今成為了日本有代表性的陶藝精神產物。我們協會在做學術研討的時候,會從傳統根源的角度出發,讓全世界的樂燒藝術家都知道樂燒的起源,為中國悠久的工藝發聲。在國際交流的過程中我還發現,很多中國的陶藝家會借鑒國外的創作手法,看起來似乎是藝術的互補,但我認為,吸取國外的竟然固然無可厚非,但更重要的是把我們的藝術展現并傳播給國際舞臺。
我現在致力于國內樂燒創作基地的普及,重點在大學、藝術機構和裝飾行業進行推廣。樂燒對場地的要求不大,我們協會負責幫助進行設備的配置工作。同時,協會集結的國內外的樂燒藝術家都可以作為老師,為大家講述工藝理論,演示燒制過程。樂燒的參與度和互動性很強,可以以此為媒介,向更多的人普及陶藝技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