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朋友500元買到的仿顧景舟“文革壺”(正面及底款)
“老大,我撿大漏了!”電話里玉友的聲音激動得有些發顫:“剛淘到一只顧景舟的壺!”
“顧景舟的壺?路邊淘的?幾百塊錢?”如果對方仔細聽,肯定能聽出我話語里的揶揄意味。
“你連是在路邊淘的、幾百塊錢都知道?神仙啊你?”電話里的聲音由激動變成了驚愕:“確實是在路邊攤淘的,500塊錢。當時還有兩個過路的,都很羨慕我呢,說是加價100要我轉給他,我哪舍得啊!”
“別說加價,你就原價給他,他也肯定不要——哪有好不容易才賣出去,一眨眼又買回來的道理啊?”我話語里嘲諷的成分更濃了。
“你的意思是說,這壺是……假的?他們還是一伙的?”玉友的語調明顯低沉了許多,語速也迅速降下來了。
“我可沒說壺是假的。只要能裝水,壺就是真的。只不過這‘顧景舟’有問題,加價買壺的‘過路人’也非常可疑。啥時候我們一起去專門賣壺或者賣茶葉的地方,說你有把顧景舟的壺,問老板收不收,不就知道答案了?”我給他出了個主意。
心頭有事,肯定比誰都急。大約半小時后,玉友便急匆匆地趕過來了,拉著我領他鑒定去。
在古玩城淘貨時經常在一樓的茶莊蹭茶喝,這次我們去的就是我時常蹭茶的一位老者開的茶莊。老先生不僅懂茶,對茶具也很有研究,以前就曾聽他津津樂道地說起過有關紫砂壺收藏的趣事,于是就領著玉友奔他這里來了。
老先生笑瞇瞇地給我們讓座,很客氣地問:“喝點啥?”我剛說了句“熟普(即普洱熟茶)”,玉友便火急火燎地從包里取出那把壺,很小心地放在老先生面前:“老板,先幫我看看這只壺吧!”
老板只瞄了一眼,然后沖我點點頭,“好的,熟普”,開始泡茶。過了一會才扭頭對愣在一旁的玉友說:“這不是紫砂壺,就是一把泥壺。”
玉友吃了一驚:“你都沒仔細看……”老先生搶過話頭:“這樣的東西不需要仔細看。這就像熟悉和田玉的人看是不是山料染色冒充籽料一樣,只需一眼。我不僅知道這壺不是紫砂的,還知道底下的款不是顧景舟就是時大彬。我沒猜錯吧?”老先生淡淡一笑,玉友的臉頓時紅了。
我趕緊替玉友解嘲:“其實古玩城類似的東西很多,只是你平常只顧看玉,沒怎么在意壺而已。我就仔細看過不少這樣的壺,底款上從古至今的名家可以說應有盡有,當然最多的還是顧景舟,因為年頭很近,名頭又大,壺的價值也非常高,因此更有市場。即使有人知道這不是真東西,買回去裝裝樣子也還是可以的嘛,反正懂壺的人也不多。你周末到古玩城看看地攤上的壺就知道了。”
老先生似乎也覺得剛才說得有點過,慢條斯理地給我們講起了紫砂壺的一些作偽手段。諸如名家讓徒弟或有一定水平的制壺能手“代工”,然后鈐上自己的款,如果有人相詢名家也會認賬,這種最難判別;比照名壺“依葫蘆畫瓢”,水平較高的制壺師傅可以達到亂真的地步,款識也完全可以復制得幾乎一模一樣,但只要仔細觀察,還是能夠發現仿品缺乏神韻,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形似而神不似”;有的則是作假者自己臆造的一些奇形怪狀的壺,以滿足人們的獵奇心理;還有的就比較粗劣了,干脆連紫砂都不是,而是用普通的泥摻上顏料燒成紫紅色的陶壺,對外也宣稱紫砂,前段時間鬧得沸沸揚揚的“紫砂鍋”就是這樣制作的。前面兩種情況的制作成本并不低,肯定不會低價銷售;第三種情況的市場售價也取決于其制作成本;最后一種就便宜了,一般不會過百元,你這件就是這樣的“作品”。雖然鑒定壺的真偽須多方面分析,除了款識,還有造型風格、制作標準、泥料的時代特征等等,經過綜合分析后才能得出準確的判斷,但百十塊錢買顧景舟的無疑是癡人說夢——現在一把顧景舟的精品壺就可以在一線城市換一套別墅,即使不算頂尖的作品,也沒有低過100萬的。賣家不是傻瓜,對吧?
玉友一臉尷尬地笑著:“我看上面有毛澤東頭像的高浮雕,還有當時的口號,很有時代氣息,看上去像是老東西,就花錢買下了,還以為撿大漏了呢。真是隔行如隔山啊,以后還是專心致志地玩玉吧!”
老先生依然一臉的笑:“不做得像模像樣就是低仿品,也就賣不上價錢了。說是顧景舟、時大彬的,看上去卻連商店里幾十塊一把的壺都不如,誰還會花大價錢去買啊?”
玉友的臉更紅了。
周六趕到古玩城的時候,果然見到那位玉友蹲在一家賣壺的攤子前,手里拿著一把壺仔細地審視著。湊近一看,得,又是顧景舟!玉友趕緊解釋說,這里同樣的壺才50元一把,我那把壺的價錢可以買10把了。然后神秘地笑了笑:“這幾天我想了一下,要不,咱也買些這樣的壺回去,說不定能派上用場呢!”
這小子,究竟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