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彼新奇兮萬變,師造化兮元功。信陶壺之鼻祖,亦天下之良工。”這是清代學者吳梅鼎在他所著的《陽羨茗壺賦》中對陶壺鼻祖供春的贊句。
供春,又稱龔春、龔供春,明代正德年間宜興人,原是一個吳姓顯宦的家僮,也有人說是婢女。據《宜興縣志》記載:“明正德年間,提學副使吳頤山,攜帶書僮供春,讀書于湖父金沙寺中。”吳騫《陽羨名陶錄》說:“供春,學憲吳頤山家僮也,頤山讀書金沙寺中,春給使之暇,竊仿老僧心匠,亦淘細土摶坯,茶匙穴中,指涼內外,指螺紋隱起可按,胎必累按,故腹半尚現節腠,視以辨真。今傳世者,栗色,暗暗如古金鐵,敦龐周正,允稱神明垂明矣。”吳梅鼎《陽羨茗壺賦》的序言里說:“余從宜拳石公(指吳頤山)讀書南山,攜一童子,名供春,見土人以泥為缶,即澄其泥為壺,極古秀可愛,世所稱供春壺是也”。據查考,吳頤山名仕,字克學,宜興人,極有文名,是吳門畫家唐寅的好友。明正德甲戌進士,以提學副使擢四川能政,供春。實頤山身旁一個“髻齡穎異”家僮。
金沙寺,在宜興西南境湖山間,原是唐代宰相陸希聲晚年隱居的地方,稱“陸相山房”,又稱“遁叟山居”。建筑宏偉。這所在“地當君山之隅,東溪之上,”古謂“湖者”。古時寺旁有一棵四五人合抱的大銀杏樹,據說滿100年才結一個樹癭(即樹瘤),100年以后每年結一個,色式非常奇特。當時供春侍候主人吳頤山住在金沙寺里讀書,見一老僧煉土制壺,成品精美,就在空閑的時候仔細研究老僧的制陶技術。久而久之,他掌握了這一套復雜的技術。他私下取了一點老僧制壺后洗手沉淀在缸底的陶土做坯,把寺旁的大銀杏樹的樹癭作為壺身的表面花紋,做成幾把茶壺。當時,他沒有工具,只有一把茶匙用來挖空壺身,并完全用手指按平胎面,捏煉成型。因此,他的茶壺燒成后,茶壺表面上就有“指螺紋隱起可按”的痕跡,顯得古秀可愛,很像三代的古銅器。
有一次,供春做的茶壺被主人吳頤山看到了,以為質樸古雅,便叫供春照樣再做幾把,一面又請當代名流加以鑒賞。不消幾年,供春竟然出了名,他的作品為時人所珍愛,收藏家況相搜購。從此,供春就離開了吳頤山家,擺脫了仆僮的生活,專門從事制陶事業。他的制品也被稱為“供春壺”。
供春壺造型新穎精巧,溫雅天然,質地薄而堅實,時已經負有盛名,所謂“供春之壺,勝于金玉”。清代詩人周澍曾有這樣的詩句贊譽供春的作品:“寒梧垂蔭日初晴,自瀉供春蟹眼生。疑是閉門風雨候,竹梢露重瓦溝鳴。”又在《臺陽百詠注》中記述:“臺灣郡人,茗皆自煮……最重供春上壺,一具用之數十年,則值金一笏。”可見供春壺的工藝成就和當時的社會聲望。
《項子京歷代名瓷圖譜》中所輯兩件供春壺,有“壁呈工色,注茶后即現綠,茶傾倒色復原”之說,美妙絕倫。此即李景康、張虹合撰的《陽羨砂壺圖考》下卷圖刊中首列兩壺:一名龔春圓形變色壺,并加注:“項氏歷代名瓷圖譜紀龔春褐色壺云:宜興一窯出自本朝武廟(按:即正德皇帝廟號)之世,有名工龔春者,宜興人,以粗砂制器,專供茗事,往往有窯變者如此壺,本褐色貯茗之后則通身變成碧色,酌一分則一分還成褐色,若酌完則通身復回褐色矣,豈非造物之奇秘泄露人間,以為至寶耶?與下朱壺咸出龔制,予曾一見于京口靳公子家,其后俱為南部張中貴以五百金購去。”一名龔春六角宮燈變色壺,并加注:“又紀龔春窯變朱色壺云:怪誕之物,天地之大,何所不有,余之未信者,未曾余自見也!今見此二壺……”項氏所記,把供春壺描寫成神奇的器物,不足為信。已有后人駁其所言云:“案壺用久則茶漬深,貯茗略現碧色,理或有之,非窯變色也。若如項氏說,通身轉變,分明若此,似不近情”。這個批評是以科學態度分析的,當然不無道理。

供春所制茶壺,款式不一。他還創作過“龍蛋”、“印方”、“刻角印方”、“六角宮燈”等新穎式樣,而尤以“樹癭壺”為世所寶重。此壺乍看似老松樹皮,呈栗色。凹凸不平,類松根,質樸古雅,別具風格。也許是出于對自己絕技的矜重受惜,供春的制品很少,流傳到后世的更是鳳毛麟角。清代吳騫編《陽羨名陶錄》一書里,對紫砂壺搜羅極廣,記載詳盡,可是單單缺少供春壺,吳氏以未曾親眼見過供春壺為終身遺憾。稍后的張叔未自詡為陶壺鑒賞家,平生看到過不少紫砂壺,但在他的《清儀閣雜詠》中,也自嘆福薄,沒有看到過供春壺,甚至還感慨地說:“這個瑰寶,世間已經不復存在了!” (編輯: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