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耀州窯鼎盛發展的宋代,其精美的制瓷工藝和生動優美的裝飾技巧,對陜、豫地區的旬邑窯、臨汝窯、新安窯、寶豐窯、宜陽窯、內鄉窯、禹縣窯都曾有過很大的影響。進而又對遠距該窯數千公里外的嶺南地區之廣州西村窯,及廣西永福窯、容縣窯等外銷瓷窯也起過不同程度上的影響。形成了一個由西至東、由北到南、由廣闊區域眾多窯場所組成的耀州窯體系。一個遠離政治經濟中心和海岸港口,地處西北內陸渭北高原上的耀州窯,在商品生產激烈競爭的宋代能有如此巨大的影響力,所憑籍的優勢究竟是什么?只要研究該窯宋代的發展,就不難發現,其優勢在于它自身精湛先進的制瓷工藝,巧如范金的造型,溫潤晶瑩的青釉,犀利灑脫的刻花,以及綜合這些優點而產生的風格獨特之上乘產品。
宋代以后,耀州窯又繼續燒瓷數百年。金代前期該窯延續了宋代青瓷的燒造,又突出了月白釉青瓷的創新。其后期,姜黃釉青瓷的燒造重點面向中下層民眾,燒成上突出了可以增加數量的無釉圈疊燒工藝。裝飾紋樣也趨于簡練。
元明兩代該窯發展趨于衰落,一方面繼續燒造姜黃釉青瓷,另一方面逐漸加強了黑、白、醬、茶葉沫釉瓷和白地黑花瓷的燒造。在多品種色釉瓷的燒制中,白地黑花瓷是此一時期該窯的代表作品。至此,該窯青瓷的燒制已明顯衰落。不久,窯場亦終燒,從此以后就在其原有的歷史舞臺上消失了。
二、溫潤如玉的耀窯秘色青釉
瓷器是一種生活日用器皿,同時又是根據各時代人們審美意識創作出的工藝品。不論哪個時代,每一件成功的瓷器制品,都是實用性與藝術美和諧統一的產物。瓷器的藝術美,一則體現在器表所飾瓷釉的晶瑩剔透,二則呈現出器物造型優美多姿,三則映現著裝飾手法的技巧和紋樣圖案的華美。而在這些瓷器制作中力求表現出的藝術性和美感中,古代上層社會特別看重的是瓷釉和釉質所具有的特征。早在東漢我國就成功地燒制出青釉和黑釉瓷,北朝至隋唐又創燒出黃釉和白釉瓷。對這些單色瓷釉的制作和使用,人們審美意識所追求的意境是自然界的各色玉石效果。是以這些青、黑、黃、白色的瓷釉可否達到玉質美感為其觀賞和評價的重要標準。這種審美情趣以上層社會和文人為甚,在唐人的某些詩句中曾有明確表露。如顧況的詩《茶賦》就有:“舒鐵如金之鼎,越泥似玉之甌”。是對“似玉”的越窯青瓷的贊美。又如杜甫的《又于韋處乞大邑瓷碗》中有:“大邑燒瓷輕且堅,扣如哀玉錦城傳。君家白碗勝霜雪,急送茅齋也可憐”,是對“扣如哀玉”“勝霜雪”的大邑白瓷的感慨。這種想往和喜愛玉質的審美意識,由來已久,它是中華文化自遠古和三代就崇尚玉器的延續和發展。早在《詩經·秦風·小戎》中就有:“言念君子,溫其如玉;故君子貴之也”。這種以玉來象征君子美德的觀念,我國古代的圣人孔子有過最精辟的解釋。據《禮記·聘義》載,子曰:“昔者,君子自比德于玉焉。溫潤而澤,仁也。縝密而栗,知也。廉而不歲,義也。垂之如隊,禮也。扣之其聲清越以長……”這樣一來,玉在中華古文化中,被授予了人格化的種種美好品質。這種以玉喻人的審美意識對中國制瓷業兩千年來的發展起著重要作用,決定了對瓷器單色釉的評價以是否有玉質感為標準。基于此因,唐代茶圣陸羽在評價當時國內燒瓷水平最高的邢窯白瓷和越窯青瓷時,認為“邢瓷類銀,越瓷類玉”,故“邢不如越”,以“類玉”的越窯青瓷定為唐代瓷器的最上品。在越窯青瓷中又以晚唐五代至宋初被譽為“千峰翠色”的秘色瓷為最高水平。
以此標準衡量耀州窯所燒造的青瓷,就不難明白其被稱為北方青瓷代表的原因。該窯場早在盛唐時就開始了青瓷的創燒,然初時釉質粗,釉不均勻,釉色青黃或青褐,具有明顯的不成熟性。以后學習了越窯,青瓷燒造水平提高很快,中唐初的產品已趕上和超過了國內的婺、岳、壽、洪等青瓷名窯。晚唐時呈現青綠釉色的精美青瓷燒造數量日增,奠定了其成為北方青瓷代表的基礎。不足之處是器胎含鐵量高呈鐵灰色,青釉的釉層薄,玻璃質感強而溫潤的玉質感不夠。到了五代,該窯以燒青瓷為主。出現了黑、白兩種器胎。黑胎器的青釉,呈湖綠、湖藍、微灰湖青、深蘭天青幾種色調。白胎器的青釉,多是淡青、淡天青、粉青幾種色調,少數為湖青和湖綠色。兩種胎的青釉,質地都很精細,釉層均勻,透明度適中,具有較好的玉質溫潤性。與其后的宋代相比,則又具有釉色色調豐富多樣而欠穩定性的特點。入宋以后,該窯的青瓷經過初期為時不長的工藝變革和探索之后,很快出現了劃時代的變化。宋耀瓷的青釉,質地精細純凈,透明度適中,色調是一種穩定的橄欖青色,具有“其色溫溫”、“精比琢玉”的美感。這種橄欖青色,與唐五代“越州上”的越窯“秘色”很相似,因而在宋代曾有“秘色”之稱。宋代大詩人陸游曾在《老學庵筆記》中明確指出:“耀州青瓷謂之越器,以其類余姚秘色也”。這種與越窯秘色相類的宋代耀瓷青釉,于本世紀中葉由陳萬里先生稱為橄欖青色。以后學術界一直遵循,筆者亦然。時至今天,供奉于法門寺地宮的一批唐代越窯秘色瓷已重見天日,我們將它和宋代耀州青瓷進行了對比,為兩者瓷釉的相類而感慨。筆者認為現在我們不妨恢復古代對宋耀州青瓷的稱謂,將其青釉稱著耀州秘色,以便更加明確耀州青瓷對越窯秘色瓷的正宗承襲關系。這種“類”越窯秘色的耀窯秘色瓷的成功燒制,對耀州窯系中其他窯場的燒瓷產生過重要的影響,也是耀州窯系形成的重要因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