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鶴:一窯梅子青
2018/11/14 14:13:15
一
每一次窯爐的開啟對于徐朝興來說都是一次痛苦的煎熬。即使用的是比過去柴窯更容易控制溫度的電窯,爐火對于泥土的塑造仍然充滿了不確定性。人的力量只能止步于窯門之前,瓷土一旦被交付給爐火,也只能各安天命。
“老天保佑! ”這批剛從窯爐里推出來的瓷器依然散發著微灼的熱量,徐朝興經過一番仔細的查檢,當他確定每一件都完好無缺,每一件都與人窯前的設想完全一致時,這位已經目睹過成干上萬次出窯的瓷器藝人也情不自禁地感謝起冥冥中的天意。
像這樣的燒成率極為罕見,尤其是幾件大型的瓶罐也亭亭玉立,出落得渾然天成。所有的制瓷人都知道,瓷器在窯爐中會有一定比例的收縮,器型越大,收縮率越不容易均勻,越容易造成崩裂或坍圮。因而大型器皿的燒造極為考驗制瓷人的心理承受力,哪怕此前的拉坯、修坯、刻花、素燒、施釉,每一步都走得穩妥、漂亮,但送進窯爐以后,因為一種不可知的原因,一種莫名的不可抗力,可能會導致此前所有的切努力都付之 東流。
“做瓷人的心酸是一般人體會不到的。 每次開窯,就像等待著自己的孩子出生一樣,那種忐忑的心情很難向局外人描述得明白。”徐朝興說,“有時候,窯門一開,是要掉眼淚的。”
二
這批“新鮮出爐”的瓷器是徐朝興為他從藝大十周年的展覽而做的。一個甲子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只是倏忽一瞬,而對徐朝興來說則意味著生命中一段曲折卻美好的旅途。他猶記得13歲那年那條40公里的山路,他和父親走了將近十個小時。他被留在了一個窯爐與瓷土密布的瓷器廠里當一名學徒,父親走時僅僅給了他一條棉被、一張草席。六十年過去,他已經成為龍泉青瓷的泰斗,徒子徒孫桃李滿天下。他見證了龍泉青瓷的復興與起起落落。從國有到私營,從復古到創新,龍泉青瓷一路走來, 總能在其中找到徐朝興的身影。徐朝興的“朝興苑”坐落在龍泉青瓷博物館后面的大師園區。青瓷博物館是龍泉市的一個地標,它悉心守護并記錄著從五代時起青瓷在這片土地上的每次綻放,從五代的古樸到宋代的清麗,再到元代的厚重,明代的繁縟,哪怕是一片殘破的瓷片,都依稀映射出專屬于那個時代的審美。
擁有博物館的城市是幸福的。至少在迷失之際,可以回過頭去,看看數千年來,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做何種選擇,或者在一件件文物中,梳理出文化發展的脈絡,從中獲得某種啟迪。徘徊于青瓷中,尤其令人感到清靜。相較于龍泉的另一種名物——寶劍,青瓷有一種沁人心脾的溫柔,仿佛在每一次刀光劍影之后,總有瓷器在撫慰著戰爭造成的創傷。龍泉青瓷之所以能綿延數代,恐怕就在于它身上的親民氣質。它流淌進人們的生活,同柴米油鹽醬醋茶相伴,以溫潤如玉的質地,譜寫著歲月如歌。
“朝興苑”是徐朝興的工作室,也是展示作品的展覽館,同時也是他的家。沒有印象中老派瓷器廠的塵土飛揚與煙霧繚繞,這里宛如一座精致的江南林,有水塘有金魚,有假山有庭院。瓷器從這樣的地方生長而出,必定也是一副清新、干凈的模樣。
三
龍泉青瓷的青,青得很干凈。曾有詩人這樣形容它的青:“如蔚藍落日之天,遠山晚翠;湛碧平湖之水,淺草初春。如果到過龍泉,就會明白,龍泉青瓷的釉色就像是從大自然中掇來,畢竟,這個山清水秀的山城有著太多的綠。
都說龍泉窯源自越窯,但到底是一方水土養一方瓷。“同樣是青瓷 ,越窯釉色要暗一些,龍泉窯則要翠一些。龍泉窯用的是當地含鐵量高的紫金土,而鐵元素跟青釉的形成直接相關。”因此,似乎可以說,紫金土決定著龍泉窯之所以是龍泉窯,而不是其他別的窯口。所以徐朝興堅持做精品瓷器,反對批量生產,拿珍貴的瓷土去做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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